邻近警政大楼的一栋住宅楼里,设计简洁的公寓内部已纯白色调为主,户型明亮宽敞,全景落地窗直对警署办公室,靠近窗边,一张斜边烤漆的长桌上档案堆积如山,杂乱无章。
“宋sir,目前市面上流通的大量香烟里查出依托咪酯,数量太多了,我们跟的那条线断了……”
“依托咪酯”其纯品为白色结晶或结晶性粉末,具有镇静催眠活性,医学上一般用于静脉全麻诱导或麻醉辅助,吸食后可能会出现过敏反应,长期并大剂量使用易导致死亡,因用量不好控制,是毒品中极少见的成分。
从感冒药里提取伪麻黄碱抽取暴利,又将依托咪酯添加在香烟的烟丝中混淆视线,某种程度上来说,黎尧真算得上是个制毒好手。
为避免引起恐慌,墨西哥警方封锁消息,信息闭塞,传不到安城,宋文柏抽出根烟咬在嘴里,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“据我们打探到的,大概是叁天前。”
也就是说,黎尧很可能在叁天前就已经回到安城,而他们却一无所知。宋文柏与林书音对视一眼,没点燃的香烟被折断扔进满是文件纸的垃圾桶里。
放在弓形办公椅靠背上的外套被抽走,林书音跟着站起,宋文柏没急着走,外套放在手肘处站在林书音身旁,“这里还算安全,有什么事赵祯会去办。”
接收到视线,赵祯如芒在背,她忙着和政务司周旋中心区事务时,林书音被赶出警署,那晚宋文柏动用职权几乎出动了警署所有人,找到人后宋文柏发了好大的火,那时她才知道原来林书音就是深藏在绿林社的卧底,到现在她还记得那句话——
「我让你守着人,孰轻孰重,你分不清吗!」
等宋文柏顺着林书音目光看去,赵祯立刻像个鹌鹑似的缩着个脑袋,宋文柏没什么表示,那晚也是他的疏忽,赵祯不是杨科,是他忘了提前交底。
在林书音看来,宋文柏的谨慎并不是没有道理,上有何世祺压着,绿林社底下的人蠢蠢欲动,如今暗处藏着的还有陆渊、黎尧,以及明面上主动结好的程明生,其真实意图也尚不可知。
口袋里的方形盒子的四角扎进手心,只有林书音知道,从她收到磁带时,她无处遁形,安城已经没有她的藏身之所了。
冬天向晚的落日总是很早开始,在这栋远离市井的高楼大厦里,夕阳以分明的界限将卧室一分为二,半明半暗,寂然无声。
袁启峰的案子以自杀结案是全安城众所周知的事情,可黎尧还是寄来了这个磁带,因为他猜到一直与吴四海秘密交易的人是何世祺,也知道如今宋文柏处处受制,一旦将这个磁带公之于众,哪怕袁启峰烧成了灰,何世祺也有方法捏造出宋文柏作伪证的证据来。
黎尧是在逼她选择,是与他离开,还是以一个杀人犯的身份留在安城。
林书音背对着太阳坐在床边,手边是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磁带,赤红的一片光野快速朝窗外退去,黑暗逐渐吞噬平铺整个屋子,直至照耀在后背最后一丝温暖微光也消散了,僵坐不动的人终于有了动作。
卧室门开了,赵祯惊觉走出侧卧,却有人比她更快,宋文柏抬手止住,看着走下楼梯的背影,低声道,“不用跟。”
他大概能猜到她是要去哪,而去那个地方,他要陪着她。
林书音没有开车,而是步行出了公寓楼,却迎面撞见意料之外的人,头盔放在摩托车前座,男人靠着黑色车身,偶尔抬头望向高楼。
她没有对许舟隐瞒这个藏匿地点,只是宋文柏曾真切起过杀心,她可以将自己的生死全然寄托给宋文柏,却没办法轻率地将许舟的安危置于他手。
后背视线明显,男人回了头,与她遥遥对视,林书音用力握紧衣内的磁带,他明知危险,却还是来了。
林书音突然卸了力,徒劳抓着硌手的方盒子,走了过去,“陪我去个地方吧。”
消融的雪水顺着冰冷的石面滑落,转瞬被擦掉,林书音轻轻拭去墓碑上的水珠,可这石碑仿佛比雪水要冷上千倍,刺骨寒意扎着指尖。
林书音蜷缩着手蹲坐在墓碑前,许舟跟着蹲在身侧,握着泛红的指节毫不吝啬分享热量,冻僵的手指逐渐回暖,林书音将目光重新落在墓碑的黑白遗照上,轻笑道,“他说,人活在世上是不能忘记自己名字的。”
「那会提醒你从何而来又归向何处,所以你千万要记得你的名字。」
李斌生前最爱唠叨的就是这句话,那时她读不懂这句话真正的含义,直至今日,直至此刻。
“许舟,你可千万要记得房茵。”面前的场景仿佛与十一年前重合,“房茵”这个名字再次被提起,以这样的方式诉诸于口。
林书音反握住许舟的手,用力到指节发白,“你一定要记得。”
要记得,这世上曾有一个叫“房茵”的人活过。
浓重的夜色里,人的存在变得无比渺小,身形交迭相拥,距离模糊不清,宋文柏坐在驾驶座上一下下抽着烟,白天公寓他看出来她有事瞒着没说,也猜到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