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太夫人紧紧抱着萧惊鹤,瘦削的身躯不住地颤抖,泪水浸湿了萧惊鹤的衣襟。
压抑许久的悲伤在这一刻彻底爆发,她断断续续地哭诉着这些日子的担忧和恐惧,絮絮叨叨地说着如果萧惊鹤真的不在了她该怎么办。
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和萧太夫人身上特有的檀香味,混合着淡淡的悲戚,让人鼻尖发酸。
嫂子们站在一旁,默默垂泪。
良久,萧太夫人的哭声渐渐停止,只剩下低低的呜咽声。她颤抖着手抚摸着萧惊鹤的脸颊,哽咽道:“惊鹤,你感觉怎么样?现在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萧惊鹤的声音依然沙哑,却带着一丝安慰,“娘,孩儿没事了,让您担心了。”他顿了顿,感受着双腿的无力,“只是这腿,还使不上劲儿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有些低沉,“被砸断的骨头虽然长好了,但还是无力,暂时还不能走路。不过我刚才检查了一下,骨头已经长回去了,只是需要时间恢复,娘不用担心。“
听到这话,萧太夫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“那就好,那就好”
她欣慰地看向辛珑,“惊鹤,多亏了珑儿啊!要不是她这一路尽心尽力地照顾你,又费尽心思从衙役手里借到了马车,用木棍帮你固定断骨,你哪能恢复得这么快!”
辛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,脸颊微微泛红。她摆了摆手,轻声道:“都是一家人,说什么两家话。惊鹤是我的夫君,照顾他是应该的。”
她略微停顿,像是想起了什么,转头看向萧惊鹤,“对了,惊鹤,你不是说这些被褥是你安排的人送过来的吗?”
萧惊鹤被她提醒,点了点头,顺着辛珑的话说道:“对,娘,我之前安排了人,让他们提前把一些从萧家带出来的物资送到了仙河镇,就放在镇外的一个仓库里。我醒来后,就让他们把这些东西送过来了。”
嫂子们也早就看到了放在地上的那堆被褥。
四嫂寻若秋率先走了过去,纤纤玉指拂过一床鹅黄色的锦缎被,绣工精巧的并蒂莲在昏暗的烛光下隐隐泛着光泽。
这,不就是她当初陪嫁过来的,最珍视的一床被子吗?
“这…这不是…”寻若秋的声音有些颤抖,眼眶也跟着泛红。
其他几位嫂嫂也围了上来,纷纷翻看,惊喜和疑惑交织在她们的脸上。
二嫂苏琳琅拿起一床绣着鸳鸯戏水的被子,指尖摩挲着上面的丝线,喃喃道:“这的确是我的,我记得这上面的鸳鸯还是我自己绣的。”
五嫂费曼香翻出一床浅蓝色的被褥,上面绣着精致的兰花,她眼眶一热,泪珠便滚落下来:“是,是我的…我当初还想着,要留着以后给孩子做嫁妆呢”她哽咽着,声音里充满了酸楚。
当初萧惊鹤吩咐她们将值钱的东西都搬到辛珑房间,她们便将这些陪嫁的被褥也带了过去,本以为都被瑞安太监叫人抢走,如今却失而复得,心中的震惊和感动难以表。
这些被褥都是崭新的,是她们当初陪嫁过来的嫁妆,嫁过来以后也舍不得用。
现在重新看到,想起当年嫁到萧家的光景,万般滋味涌上心头。
当真是物是人非。
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,只有嫂嫂们压抑的啜泣声。
萧太夫人看着她们,苍老的脸上满是心疼和感慨。
她轻轻叹了口气,伸手拍了拍身边萧惊鹤的手,声音沙哑地问道:“惊鹤,皇帝…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萧家?你清楚吗?”
他能提前通知她们将物资送过去,肯定是知道了什么。
萧惊鹤沉默了片刻,目光深邃而幽暗,仿佛藏着无尽的风雨。他薄唇轻启,缓缓吐出四个字:“功高震主。”
这四个字,如同一道惊雷,在房间里炸响。
虽然萧家人早已心知肚明,但从萧惊鹤口中亲耳听到,还是让她们的心沉到了谷底。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,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更何况,萧家功高盖主,早已被皇家深深忌惮。
萧太夫人闭上眼睛,两行清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滑落。
她心中充满了悲凉和无奈,却也明白,这就是皇家的无情和残酷。
如果不是萧惊鹤提前安排,如果不是辛珑一路的照顾和帮助,她们恐怕早已命丧黄泉。
皇帝是想让萧家彻底消失,却又顾忌自己的名声,不愿背负弑杀功臣的罪名,所以才选择了流放这条路。
将他们赶出京城,让他们在流放路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死绝。
这比直接杀了他们,更加残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