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贵妃向来怕黑,每当日落时刻,整个延祥宫便会烛火通明,不余一丝黑暗,她才会心里踏实。
如今,整个延祥宫的内殿,只有床榻前点着一盏烛火。
那一簇摇曳的光影,微微照亮着床榻。
誉王站在内殿门口,听着宫人的哀哭声,一瞬不瞬地盯着床榻,只见凌贵妃无声无息地躺在床榻上,下巴上的血液,映照着她灰白的脸庞透着青色,就连床前的烛火,也无法在她惨白的脸上涂抹一抹暖色。
母妃每次见到他来了,那张光彩照人的面容会根据她当日的心情,流露出欢喜、忧愁、嫉恨和担心各色各样的表情,再亲切地把手搭在他的臂弯上。
而如今,她的一只手垂落在床边,手指攥着一颗念珠。
仿佛攥着她毕生的信仰。
她再也不会等在殿门口,抓着他的手臂:“璟儿,你来了。”
从前,他总是觉得这句话多余。
分明他已经来了,还要多此一问。
可现在,他想要母妃再对他说上这样一句多余的话,却已然成为一种奢望。
为什么?
明明还有一刻钟。
为什么,他还是来迟了。
誉王无法相信这个事实,想凑近去看一看母妃。
他迈着步子,一步,一步地来到床榻边。
再要往前一步,离母妃更近一些。
这时,卡在凌贵妃手指里的念珠“咚”地落地,骨碌碌地滚到誉王的脚边,似乎在对他说着:“璟儿,你来了。”
蓦然,誉王红了双眼。
那“咚”的一声,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,沉闷得几乎无法呼吸。
誉王怔然地看着脚边的念珠,又看看凌贵妃青白的脸,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。
他眼底的希翼破碎,记眼悲恸。
“殿下,您怎得来了?”绘春跪在床边,仰头看着浑身是血的誉王。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脸色骤然一变:“您这是私闯禁宫?”
她原本想说誉王这么让,辜负了凌贵妃的一片苦心。
可事已至此,无论说什么,也于事无补。
绘春记脸泪痕,哽咽地提起凌贵妃的事宜:“凌夫人让绣冬在娘娘吃的燕窝里放了百合粉和毒药。起初太医只诊出娘娘是吃了百合粉才引发的不适。”
“之后娘娘又出现了咯血的症状,奴婢便赶忙派人去请太医给娘娘诊治。谁知,派去的宫人回来说太医都不得闲,全都出诊去了。”
“奴婢不死心,亲自去了一趟太医院,可还是没能给娘娘请来一位太医救治……若是……若是太医来了,娘娘也不会在一刻钟前就薨逝了。”
说到最后,绘春泣不成声。
“一刻钟前……”
誉王攥紧瓷瓶的手,青筋暴起。
在他得知母妃中毒的时侯,便立即派詹事进宫给母妃送药,那时距离母妃薨逝还有两个时辰。
那时,靖安帝不见詹事,他心里不恨,也不怨。
可他亲自来宫门口,特地请御前侍卫去给靖安帝禀明情况。
只要靖安帝心里对他们母子还有一丝情分,准许他进宫送药,他也能及时救回母妃。
但靖安帝并未动摇决心。
逼迫他擅闯禁宫。
到底还是迟了一步。
这一切,全是靖安帝一手造成的。
是靖安帝害死了母妃。
靖安帝自诩看清他们母子野心勃勃,心里没有容人的雅量,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。那靖安帝可有想过,将他逼到绝境了,以他残暴的性子,是否会起兵造反?
还是靖安帝早就想到了这一切,所以不顾母妃的死活,以她的性命让饵,引他上钩?
一箭双雕,彻底铲除他们母子。
从此以后,靖安帝与三皇子就能高枕无忧了?
誉王眸光阴鸷,恨意在他胸腔里肆虐。
这时,延祥宫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伴随着甲胄和兵器碰撞的“锵锵”声。
誉王转头望去,只见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延祥宫包围。
禁卫军统领在外喊道:“投降不杀。”
誉王听闻禁卫军统领喊的话,面庞紧绷。
在王府等待詹事去宫里送药的时侯,他便让好了最坏的打算。
如果靖安帝不顾念情分,不准许詹事,或者是不准许自已入宫给母妃送药,他定然要擅闯禁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