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金陵的盐水鸭。”
谢凌放下书,便尝了起来。
眼见男人坐在那慢嚼细咽的,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,静谧得只剩下男人用筷子夹菜的声音。
苍山心里很复杂,过年到现在,他都没有在公子脸上见到过任何落寞的脸色,神情看不出一丝端倪,平静如潭,依然沉稳有力。
他不被外物所干扰,就仿佛这与家人团聚的新年与他无关似的。
男人只顾着调查江南世家错综复杂的势力,丈量土地还不够,谢凌还得想出条与丈量田地相辅相成的税法出来,需利国利民,百姓才愿意配合户口调查上报给朝廷。
否则的话,在豪强的阻力下,他们根本无法推行新政,尤其是这些江南世家背后还有着太后这把庇护伞,更是甚嚣尘上。
于是谢凌更是忙到连除夕和初一也是随意吃着简单的膳食敷衍了事。
眼见谢凌面容沉静如水,苍山更是将满口要说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。
就算是他,也劝不动主子停下来休息。
谢凌本要同一位户部的上峰一起来南京的,谁料他会提前过来,那位大人因要在京城与家人过节,按照约定的日子,年后才会过来,故此谢凌此时是孤身一人在江南。
谁都知道谢凌是陛下派过来的,江南这边的豪族已经早就约好了,孤立排挤这位谢大人。世家大族本来就是为了利益上下同心,更何况这次改革要削掉他们的田地,是以世家更是拧成了一股绳。
而上峰不在,谢凌要一个人在南京上下打点,更是举步维艰。
可想而知,男人此刻顶着的压力是有多么的大。
再者,办不好的话,谢氏对于陛下便没了用处,迟早会开始对谢氏世家下手。
如此衬托下,大公子对表姑娘的感情便显得微乎其微了。
苍山知道,越是这个时候,自己越是不能影响到主子。
苍山见谢凌放下象牙筷,便轻手轻脚收走青瓷碗碟。
咯吱一声。
门关上了。
谢凌执卷沉吟良久,最后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。
新官上任三把火,可他若不先拧下几颗硬骨头立威,只怕旁人愈发会轻视他,更不肯配合。
然而,这些豪族却是出了名的团结。
谢凌又研究了一会名录,逐步分析研究,终于研究出了这些江南豪族之间的攻破点。
他合上了名录,心里已然有了清晰的思路。
谢凌在榻上靠了一会。
夜风吹起屋内的帘子,谢凌缓缓睁开眼,望着夜漏,才知原来已经是子夜了。
谢凌想到了平日里表姑娘待自己的态度,虽亲近,但疏离有余,她自此至终不过将自己当做可敬的兄长。
他提前告别京城,转赴陌生的南京,倒也不失为一种最好的选择。
这里清清静静的,再也没有跟她相关的人与事物,他不必再睹物思人,也不会再被她影响从而乱了思绪。
若他仍留在京城,表妹在府里的银铃笑声只会让他越来越迷失自我,这不是他想要的。
至于开春后,祖母要给表妹安排亲事……
夜风继续刮着窗牖。
谢凌垂了眼,眸光轻淡。
祖母那边,他已经去说过了。
而表妹被养在谢府,她远在京城,应能安然无恙才是,他也放心。
南京这里是全新的事物,江南水墨天,烟雨楼阁。
这里清静,他在这里治愈情伤,也好。
谢凌眉目似被微霜覆着。
屋内檀香幽幽。
谢凌缓了一会,便又继续忙着现今该处理的事。
于是男人到了江南后的这些天,每日都忙得跟不停旋转的陀螺似的,几乎没有间歇的时候。
这些天,他逐渐将南京的门路摸清楚,又叫了谢氏旁支族人过来,嘱咐了些事情。
世家的好处,便是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有自己的势力和人脉。他这次要大刀阔斧,免不了他的族叔们鼎力相助。
这些江南豪族排挤着谢凌,谢凌到哪处处碰壁,或是暗中使绊子,更有甚者,流如蛛网般缠来。
谢凌倒也不急,也不急着去拜见江南高官。他这些日子先暗中走访了江南各县标记,又着布衣混在农耕的老农或是漕运码头的脚夫中,与他们慢慢闲聊,从他们口中了解他们的亲人与好友有无田地被豪族侵占的事情。
这些论,被谢凌一笔一笔地记在了纸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