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节(1 / 2)
宋难言心中怅然,任他平时舌灿莲花,对油盐不进能力高强的师尊,却颇有些不知说什么的无措。
对老师是个修士这件事,他至今仍旧有种犹在梦中的不真实感。
“那,弟子帮您送云师兄回去。”
他伸手要来扶云海,后者看似眼皮耷拉,却将胳膊往里一缩,让宋难言落了个空。
宋难言:……
长明笑了一下:“他被我宠坏了,脾气也坏得很。”
云海抽抽嘴角,对他的睁眼说瞎话不是懒得反驳,而是没有力气反驳了。
他倦意浓重,也不是真的因为想睡觉,而是内息混乱,灵力损耗所致。
不让宋难言碰,更不是出于什么赌气的原因。
是因为他现在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气了,一旦宋难言近身,云海很难克制自己不会出手杀人。
长明死死搂着他,正是在用灵力压制他的魔气,看似云淡风轻,实则泰山压顶,彼此都绷着一根弦。
及至回到宅子,云海脑海中那根弦终于绷到极致,他反手捏住长明手腕,另一只手则掐住对方脖颈。
双目尽赤,理智俱散。
但下一刻,他的手一松,身体软软到地。
剑光忽而飞来,击中云海身后几处大穴,四非剑悬停半空,似在回应长明方才的应召。
心神微动,千里而来,久别重逢之后,这把剑又恢复了与他往日的默契。
长明收回剑光,只手撑住桌面,单手捏诀在院子四周布下结界,防止有人冲撞进来。
结界刚布下,他就忍不住咳嗽,血从嘴角咳出,手来不及掩住,喷溅在云海身上。
云海浑然未知。
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
梦里他身负长剑,即将远行,对着站在台阶上的九方长明道:“我早已想得很清楚,便是出门历练上十年,二十年,两百年,我的道心也依旧是您。”
“我的道心不是你。”
长明冷冷道,声音因冰雪氤氲而显得格外漠然。
“世间万事,最忌强求。你得我所教的,都落在哪里?”
云海,不,那时还是云未思,一瞬不瞬望着对方。
“唯有执着之人,方能求上善大道。师尊,你是不愿求,还是不敢求?”
九方长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他转身走入道观,只留下一句话。
“再跪三日。”
这样的冰雪天,别说三日,便是三个时辰,人也废了。
但修士毕竟不是常人,云未思在冰雪之中,感觉自己也快化为冰雪了。
乘风而去,吐气成冰,就像——
就像是八宝琅嬛塔中,他的元神一分为二,一半拥住长明,就像抱着千年寒冰,竭力想要用体温去暖化,另一半则群魔乱舞,想要将世间最极致的恶渡给对方。
思绪蓦地跳跃,走马观花一般,无视过去现在,混乱不堪。
云海喘息渐重,突然睁开眼睛!
自己躺在床上,长明则背对着他,正坐在桌边看书。
何处是梦,何处又是真?
云海闭了闭眼,又睁开,对着长明道:“师尊。”
对方嗯了一声,手握竹卷看得入神,头也没抬:“感觉如何了?”
云海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还在玉皇观里,还是南柯一梦,前尘往事如烟琉璃幻境。
“师尊,你转过头来,我想看看你。”他低声道,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。
“都多大的人了,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?”
九方长明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竹卷,慢慢转过头来。
但,那张脸——
云海忽而身形一震!
青面獠牙,双目淌血,眼睛里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意。
“你觉得,我像你师尊吗?”
你放下了吗?
他毫不犹豫并指出手,一道剑气点过去。
青面獠牙的“长明”瞬间被击碎,身躯散落下来,眼前画面也开始出现裂痕。
云海面无表情。
他知道,自己的心魔已经像野草疯长,怎么都压不下去了。
在九重渊孑然一身的漫长岁月里,他心里也总有一把无名火烧着,不知何处起,又不知往何处灭,无法消除,无法铲掉,无法毁灭,任由心魔的种子落下生根,再长遍漫山遍野,既是茂盛,也是荒芜。
眼前青面獠牙的这个“长明”,正是最好的写照。
手握竹简看书,是过去记忆里的九方长明。
那时岁月静好,一切动荡尚未发生,他的过去固然冰冷,却也有点点温情洋溢其中。
这个转过身,面目狰狞人,让人猝不及防的九方长明,是他现在的心魔。
他当年深入九重渊,与妖魔交手周旋,魔气入体,日久天长,渐渐压抑不住,所以修无情道的云未思才会分裂出恣意妄为的云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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